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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箱底

#德云社#现实衍生向#OOC属于我 请勿上升真人#奶奶您关注的甜文博主被妖怪抓走啦#CP见tag 一句话高栾#对不起别骂了#纸巾钱不报销#我倒要看看能弄哭多少人【变态发言



- 后来你我不再坦荡说爱 也庆幸还有一生可互相偿还。-


陶阳结婚那一天,天气一般,云特别厚地堆叠了一层又一层,等了半天倒也没落下雨来。

张云雷推开工作室的门那一刻,恍惚觉得有许多烟尘在空气里飞舞。但定睛细看,什么也没有,屋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桌上翻着看了一半的书,郭麒麟身上盖着一件外套,安静地睡在长沙发上。

没有烟盒,也没有酒瓶,屋里干干净净,一瞬间叫张云雷真心实意佩服起自己这个大外甥来。

痛得清醒才是最狠的。

张云雷默了一下,才迈步走进去:“林林,该走了。要到点儿了。”

陶阳结婚,谁都可以不去,郭麒麟不行。

郭麒麟睡得浅,张云雷一叫就醒了。他翻了个身,抬起胳膊横在额头上缓了一会儿,才应声:“嗯。”

张云雷便没再多说,起身去拉开窗帘,唰地一声,争先恐后涌进来的光映得郭麒麟闭着的眼皮底下一片白。郭麒麟坐起身来,撑着眼角约摸有两分钟功夫,揉了揉眉心,捡起那件滑落在地的外套拍了拍:“走吧。”


张云雷的车就在楼下,两人上了车,张云雷偏头瞧着人系安全带:“直接过去?”

“先去你那捯饬一下吧。”郭麒麟低头瞧了眼自己身上睡皱的卫衣,笑了笑,“就这么过去可不像话。”

张云雷便一脚油门直奔自己的店面。

早年以他的名义开了个美容美发沙龙,本来还怕开不起来,被郭德纲调侃了一句“再不济每个月咱也有四百大老爷们儿的硬指标”也有底了,这两年生意倒是一直不错。

路上无话,郭麒麟撑着下巴瞧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也不知道看进去多少。张云雷抬手拨开车载音响,传出来前几年红遍网络的追星女孩神曲:“我给你看那几年青春,就像是涂满了劣质油彩的画……”

两人都是一愣。

这首歌他俩听过,连带着另一首配套的,那会儿身边坐着的也不是此时的这个人。郭麒麟跟着哼了半首,在张云雷复杂的眼神里抬手关掉了音响,笑着瞧他小舅舅,一副求表扬的样子:“我唱得怎么样?”

张云雷没接茬,淡出的音乐在那句“成年人世界没童话”后戛然而止,就像此刻的陶阳和郭麒麟,又像前两年的他和杨九郎。


张云雷头前小三十年,可真不是什么太平命。

直到现在长辈们在饭桌上提起,还要感叹“亏得小时候拿长生辫儿镇住了,不然可不知道还要吃多少苦”,张云雷每每跟着笑,云淡风轻一句“都过去了”,说了不下一百遍一马平川,自己也信了有个八九分。

这两年境遇渐好,旁人羡慕他福运昌隆,他也老跟自己说,知足常乐。

已经很好了。

已经够好了。

已经最好了。

杨九郎补办婚礼前两周,他取出了身体里最后一块钢板。杨九郎一个一米八几三十好几的大老爷们儿趴在他床沿边哭得都不行了,张云雷笑他:“知道的是我好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死了呢……”

他话一说完,杨九郎就变了脸。张云雷心里怪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难得追过去低声下气哄道:“错了错了,呸呸呸,我瞎说的,别生气。”

杨九郎瞪他一眼:“以后不许胡说了。”

“诶。”张云雷笑眯眯地答应了,瞧着人通红的眼,又问别的,“咱媳妇的婚礼,该提上日程了吧?”

后来孟鹤堂知道这事儿,坐在张云雷床边给人削苹果,头也不抬道:“这么些年,你就学会给自己扎刀子,一捅一个准。”

张云雷捏着手机,好看的指在屏幕上点来点去,频频出现“game over”字样又再来一局:“你给航航介绍女朋友的时候也没见你对自己多松泛啊。”

孟鹤堂手上一顿,雪白的刀尖反射着锃亮的光照得他眼疼:“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呢。

张云雷没问,各自有各自的苦衷罢了。


杨九郎确实说过等张云雷身体好了就补办婚礼,理由是“他必须是我的伴郎啊还得替我挡酒呢”。张云雷听到的时候笑着骂他王八蛋,回头却在人婚礼上一个人喝倒了三四桌,到最后烧饼都看不下去,上手掺住人胳膊:“你这才好,少喝点吧。”

张云雷眯着眼瞧他,好半天才认出是自己发小,笑嘻嘻地跟人说悄悄话:“其实我喝的都是矿泉水。”

我看你是酒成精。

烧饼信他个鬼,瞧了眼那头和新娘子低头絮语不得空的杨九郎,叫曹鹤阳过来搭把手硬是把人拖去了小休息室:“你消停点吧。”

张云雷气得拿手里的空酒杯砸他:“你有脸说我?你自己跟小四婚礼上哭成狗喝成一滩烂泥你不记得了?”

他一提起,曹鹤阳和烧饼两人都是默然。烧饼咳了一声,示意曹鹤阳先出去,瞧人带上了门才扶住张云雷:“那不是都过去了么?”

“过去了?什么过去了?你过去了还是他过去了?”张云雷一个字都不信他,拿手指在人胸口用力戳,“你喝多了还是我喝多了?”

烧饼抹了一把脸,声音低低的,不知道是在劝张云雷还是劝他自己:“都过去了,会过去的。”

曹鹤阳站在门外,只觉得那边的喧闹欢欣都与他无关,只有烧饼隔着门这一句“都过去了,会过去的”如同千钧之石砸在他心里。

原来绝口不提,不代表不痛,也不代表忘了。

只是不提而已。


年少的时候不爱吗?

别人他不知道,烧饼一身混不吝的野气,最讨曹鹤阳喜欢。他从来规规矩矩,碰上这么一个小疯狗,他欢喜,他有了全新的世界,是烧饼舍身作火源为他点燃的绚烂宇宙。别的人怎么会明白?谁也不会明白。

我本桀骜少年臣,不信鬼神不信人。

十几岁少年意气,什么都敢想敢说,碰见这么个白净斯文的心头宝贝,烧饼第二次想,老天爷待他是真的不薄。第一次当然是进入德云社拜了郭德纲做师父,德云社从此是他第二个家,这第二次,是缘是劫,在曹鹤阳婚礼上喝得酩酊大醉的烧饼实在是无从分辨了。

又能怎么样呢?

德云社的起落浮沉贯穿了两人的青春时代,落魄时蜷在一处以体温取暖幻想美好明天的事儿也不是一两回了,如今峰回路转前途光明,又怎么样呢。

烧饼瞧着张云雷终于安静下来累到睡着的侧脸,一时也不知道自己看的是发小,还是从前的自己。

他闹过,怨过,甚至恨过,如今平心静气地和曹鹤阳坐在一处把酒言欢瞧着师兄弟在感情的梦里挣扎着不肯醒来仿佛局外人,不可谓是不大的成长。

磨平他棱角的不是岁月,恰恰是爱。

我咽下混着玻璃碎碴的祝福,以酒精泼身,以更复杂花纹盖住曾经念起心口都跟着发烫的名字,以热血作引,叫你看最美的人间烟火。你笑了,我就值得。

推开门时曹鹤阳还没走,明明圆乎了不少的身板此刻看起来仿佛轻薄如同纸片,风一吹就会飘走。烧饼和人四目相对了几秒,率先咧开唇角,伸手握住人手腕:“走吧。”

至少此时此刻,我能触碰的你,还是真实的。


杨九郎好不容易从山海般的祝福和寒暄中脱身,拿眼在场子里却没瞧见想瞧的人。他的好脾气在此刻终于露出一点裂痕,还是孟鹤堂眼尖,借着续酒功夫起身握住他手腕,低声道:“在休息室,喝多了烧饼送去的。”

杨九郎松了口气,以口型说个无声的谢谢,直奔休息室而去。

在座的各位,没看到的是真没看到,看到的也装没看到,张九龄将小酒杯丢进大酒杯里,任由酒精互相作用冒出咕嘟嘟的气泡,把杯子往烧饼面前一推,笑弯了眼:“深水炸弹!”

烧饼脾气一激就上来,挽了袖子就要喝,半路却被曹鹤阳劫走:“我来吧。”

曹鹤阳一口闷下肚,挑衅似的冲人亮了亮空杯,有样学样做了一杯回敬给人。张九龄为四哥鼓掌叫好,王九龙勾着人脖颈笑着接过酒杯:“谁还没个黑骑士啊?四哥,别欺负我家老大。”

孟鹤堂在一旁嗑着瓜子笑看师兄弟闹腾,眼风打隔壁桌的周九良身上过,丝毫未停地落在了自己面前的酒盅里。

本来他俩座位是在一起的,但婚礼前一天两人闹了别扭。周九良对别人都是乖巧有礼,偏偏被他孟哥惯坏了脾气,气性一上头就和人换了座位躲开人去。孟鹤堂也不介意,当做无事发生一样。

孩子嘛,倔强归倔强,女朋友还是要找的。


杨九郎推门进去,见人睡着也没叫醒人,就蹲在人跟前看,蹲到腿麻得实在不成了愣往地上坐。

他的视线没离开过张云雷。

张云雷眼角渗出泪来,小声骂了一句:“傻逼。”

杨九郎乐呵地笑,诶了一声:“在呢。”

张云雷终于肯睁开眼来瞧着今日的新郎官,两人就这么对着看了一会儿,仿佛这样就能看到天荒地老去。末了还是张云雷坐起身来,给人理了理有些歪掉的领结:“大喜的日子,你哭什么?”

杨九郎眼睛红得像深秋的枫叶,摇了摇头:“我这是高兴。”

“是吧,我也替你高兴。”张云雷笑了,又仔细给人正了正胸口的花,“我们九郎真好看。”

“九郎是最好看的。”

杨九郎脑子里闪过这句话,当时叉着腰和人争论小母鸡一样护犊子的小泼妇张云雷的影像和此刻的他重叠起来,模糊了杨九郎的眼睛。

“好啦,不哭了。”张云雷抬手抹了抹自己的眼睛,又伸出指节轻柔地给人擦眼泪,“好好的,啊。”

“你好好的,好好的。”

这句话杨九郎跟张云雷说过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回,怎么也没想到到如今换过来他跟他说了。

张云雷拍了拍人的胳膊,还没说话,手心里就有东西没攥紧滚了出去,落在杨九郎脚边。两人都低头瞧,是一枚样式简单的银戒指。

是杨九郎某一年某一月某一天,并非任何纪念日,送给张云雷的小礼物。

张云雷躬身捡起来,捏着戒指,笑着看杨九郎。杨九郎这一刻呼吸和心跳都乱了节奏,如果张云雷开口……

张云雷确实开了口。

他把戒指放进杨九郎手心,笑着说。

“还给你。”

还给你。从前所有的情爱,那些亲密,那些特别,那些一眼万年,那些高朋满座中被我们说到尽兴的隐晦爱意,在这一天,在这一刻,统统都还给你。

杨九郎后知后觉,原来心碎不是一个名词。

它是一场海啸,迎头而来,顷刻间天崩地裂世界面目全非。


张云雷从回忆里被惊醒,是因为听得了吵嚷的声音。

他从走廊的长椅上起身去往郭麒麟所在的化妆间,推门进去就看见郭麒麟拎着那件外套一脸坚持:“怎么了?”

负责准备服装的人一脸为难:“二爷,不是我不帮忙,这衣服有点小,样式也比较特别,不好配裤子啊。”

张云雷瞧着郭麒麟,后者一向的亲和随意这会儿不好使了,梗着脖子道:“我就穿这一件。”

“那就给他配这件。”张云雷叹了口气,“辛苦你们了,回头加工资。”

有钱能使磨推鬼,立马也没人纠结今儿少班主哪根筋搭错了非要拿着一件不合身又不好配的衣服来为难他们了。屋里人忙忙碌碌进进出出,张云雷站在房间角落,瞧着被大镜子上的灯照得发光的郭麒麟,一点儿想劝的意思都没有。

那件衣服不合郭麒麟的身,款式也不是郭麒麟平素喜好的,是谁的衣服,张云雷都懒得多嘴问一句。

换好衣服化好妆,郭麒麟瞧着镜子里怎么看怎么不太顺眼的自己的眉毛,拿手摸了一摸,又笑了一下:“就这样吧。”

也不知道跟谁说的,也不知道在说谁。

张云雷抬手搭住人肩膀:“走吧少爷。”


所有人都心惊胆战坐在最前头一桌,死死盯着站在陶阳身边的伴郎郭麒麟,生怕他会突然做出点什么举动来。

只有张云雷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杯子里的酒,杨九郎想收走还被他瞪了一眼:“你们干嘛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憋着上去抢亲。”

“那可不好说。”烧饼搭了一句话,立马被曹鹤阳怼了一拐子,张九龄笑起来:“饼哥,烧麦都多大了,你也太禽兽了。”

嘻嘻哈哈的这个话题迅速被岔过去,到底是说相声的,怎么聊这话也不会掉在地上,张九龄透过酒杯看了一眼站在郭麒麟身边穿着西装的王九龙,觉得自己还没喝就有点醉了。

孟鹤堂照例一边吃喝一边拿眼风瞧隔壁桌的周九良,好说歹说哄了两年,小孩儿终于去认识了他介绍的姑娘,两人正一块儿接受桌上好奇的师兄弟的询问和调侃。

孩子长大了。

他手一抖酒杯撞在正抬手的张云雷胳膊上,杨九郎着急忙慌地抽了纸巾给人擦,张云雷眼泪都要笑出来:“小哥哥你干嘛呢心不在焉的。”

孟鹤堂笑说年纪大了拿不稳杯子了呗,又被饼四抓住好一顿调侃。

笑笑闹闹间,到了新郎新娘交换戒指的环节。

郭麒麟和另一侧的伴娘同时上前,打开了戒指盒。璀璨的钻石在灯光下绚烂夺目,叫他一晃神,回到那年夏天,陶阳开了一罐汽水,拿着易拉罐环儿笑着问他嫁不嫁的时候。

原来时间最不容情,不管你愿不愿意,都要你往前走。

一边走,一边失去着。

陶阳从始至终面上带着笑,郭麒麟是真心觉得好。他幼年成名,这些年沉浮也吃了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苦,如今有个人能疼他爱他宝贝他,让他露出真心的笑容来,郭麒麟打心眼里为他开心。

他压住心头哽咽和酸楚,心说陪他到这,也不辜负相遇一场了。

忆童年时竹马青梅,两小无猜日夜相随。


大屏幕上滚动着新郎新娘的照片,郭麒麟仰着头一眨不眨地看着,王九龙邀住他的肩:“看什么呢哥哥?”

“我总觉得小崽儿没长大,还是刚来我们家那会儿的样子。”郭麒麟伸手比划着,“没想到一转眼,都结婚了。”

陶阳结婚了。

“我呀,我最喜欢郭麒麟。”

“我要嫁给张生啊我要!”

“京剧小神球!”

“好难唱的这叫西厢记啊!”

“咱俩什么关系?”“配偶。”

“回家再说。”“回什么家啊回家。”

“少帅,再拆几句挡谅可好?”

“阿陶宝宝”“大林哥哥”

“郭麒麟,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我愿意。我愿意的。

郭麒麟眼睁睁瞧着陶阳与新娘相拥在一处,台下响起欢呼和掌声,只觉得恍如隔世。

德云社最难那会儿他决定退学和父亲硬杠到现在走了说相声这条路没说过一句苦,笼罩在父亲光环下顶着星二代名头被说黑幕一路挨了多少骂到今天没喊过一声痛,从来最能忍的郭麒麟在陶阳亲吻新娘的瞬间卸了浑身气力靠进身后表弟的怀里,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我有点累了。”

时光已逝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


新娘扔捧花的时候,在场未婚的姑娘们都凑上去讨个彩头。周九良带来的姑娘也去了,孟鹤堂端着酒杯溜达过去:“哥哥眼光还不错吧。” 

“谢谢孟哥。”周九良规规矩矩一句,藏着的锋芒刺得孟鹤堂差点呕出血来。

行,小孩儿还置气呢。

孟鹤堂也不计较,只眯着眼瞧台上不过半米远的陶阳和郭麒麟,借着酒意难得吐露半分真心,苦笑一声:“你以为,我们就不一样了?”

放眼满座,哪对儿当初不是这么想的?

烧饼那样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到头来还不是为了曹鹤阳退了一步?杨九郎宠得没边只差把心都挖出来了,张云雷不是一样只能把他交给别人?陶阳和郭麒麟,正经的竹马竹马娃娃亲,有什么用?王九龙一转眼也到了适婚年龄,难道张九龄就不会心痛?

没有哪一对儿是容易的。除非像高峰和栾云平一样,从一开始就不说破,那些晃神的时刻,也就当它镜花水月便罢。至于夜深时候的辗转和长叹,习惯就好了。

周九良紧紧攥着手中酒杯,哪里听不明白孟鹤堂的话呢。两年了,因为这件事两人大大小小的架吵过许多回,他终于疲惫不堪妥协了,如果这样能让他孟哥眉间褶皱浅淡一点的话。

他气孟鹤堂,也气自己,实在不知道怪谁好,只能咬着牙嗯了一声作为回答。

“孟哥年纪大啦,到底不像从前啦。”孟鹤堂含笑和他碰了个杯,他比他虚长几岁,多见过一些世情冷暖,不指望周九良能明白他的心境,“左右你还在我身边,就是最好的了。”

玻璃的酒杯碰撞发出当啷的声响,周九良看着笑着冲他走过来的姑娘手中的捧花,好像回到十七岁那年,拿花的人变成了二十三岁的孟鹤堂,笑着问他。

“周航是吗?你愿意和我试试吗?”

先生,先生啊。


婚礼到最后,张九龄是喝得最多的。

他几乎都走不动道儿了,王九龙扶着人先离开一步,和张云雷一行人告别。

好在他酒品还行,上车就睡,省去了王九龙不少麻烦。等车到了家楼下,王九龙付完钱要送人上楼,被惊醒的张九龄一把攥住了手腕。

“怎么了师哥?”王九龙担心他,忙安抚道,“是我。”

“楠楠。”张九龄踉跄了一下,扶着扶手站稳了,睁着通红的眼,“你说,师哥的愿望就是你的愿望。”

王九龙愣了下,笑道:“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

“你说,你说一遍。”张九龄抱着楼梯扶手,不肯要人再扶,执拗道,“你说一遍。”

王九龙觉得奇怪,但还是乖乖照做:“师哥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

这话他早前说过不止一遍,其他的情话也没少说过,不知道张九龄为何这会儿想起这茬来了。

张九龄点点头:“好,说得好。我问你,这话算不算数?”

王九龙眼里的宠溺几乎要溢出来:“当然算数了。老大你怎么了?”

张九龄不接他的话,只点头道:“算数就好。楠楠,你听好了,师哥的愿望,师哥的愿望就是……”

他嘴里的字儿被无处安放的舌头挡住几乎出不了口,王九龙凑过去才听清整句:“师哥的愿望就是和你说一辈子相声。”

王九龙失笑:“这不是必须的么,老大,我……”

他话没说完,就被张九龄的后一句截断了话头:“楠楠,我要结婚了。”

王九龙如同被人按了暂停键,整个人都楞在了那里。

张九龄不看他,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早点找个女朋友,踏实下来,师父师娘也放心,叔叔阿姨也放心,你表哥也放心,兄弟们都放心,我,我也放心……”

王九龙太阳穴突突直跳,一时分不清是张九龄喝多了还是自己喝多了,他僵硬地挪着步子想要上前,却被张九龄抬手拦住:“好了,我先回去了,你自己回去注意安全,明天见。”


明天见。

哪一天是明天?

王九龙立在静默的夜里仿佛要把自己站成一尊雕像,他望着张九龄没有回过一次头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浑身发冷只觉得这天永远都不会再亮起来了。

张九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门打开把自己摔进去,在玄关躺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今天真的喝多了,他走路都浑身发软,但精神还是清醒的,清醒得他浑身发疼,只能再找点什么来麻痹一下自己。

他跌跌撞撞爬起来,翻出冰箱里剩下的半扎啤酒,一气儿往嘴里灌。

本来就没吃什么东西,冰凉的液体刺激了肠胃,叫他哇的一声吐了出来。滚进卫生间抱着马桶吐得昏天黑地,好半天才抬起头来,眼睛红得如同颜料打翻。他无法聚焦的视线顺着敞开的卫生间门落在客厅里茶几边上那个敞着口的纸箱上,又想起昨儿女朋友吵架摔门而去之前一针见血的话来。

“这些个破烂扇子都留着,你舍不得的到底是东西,还是另有其人?”

我舍不得,我舍不得。

张九龄的肠胃闹腾起来,疼得他蜷缩在冰冷的瓷砖地上,眼泪顺着脸颊不住往下淌,狼狈得让他想起王九龙第一次向他告白的时候。

那天他高兴得拿牙磕啤酒盖儿,后来豁了半颗牙半夜进了医院急诊,王九龙抱着他又哭又笑,说:“老大,我的傻老大。”

楠楠,楠楠。

我好疼啊。


“行了,早点回去吧,家里都有人等着呢。”张云雷把烧饼和曹鹤阳送上出租车,又回头看着杨九郎,“你也早点回去。”

杨九郎点了点头,又看了眼站在张云雷身边的郭麒麟:“那你们路上也小心点。”

张云雷笑着应了,目送人上车远去,才扭头去看郭麒麟:“你可真行。”

是字面意思的夸奖,谁能想到郭麒麟在今天这种场合都滴酒未沾呢?连祝贺陶阳的那一杯,都是拿了茶水代替,别说张云雷,连郭德纲都想不到。

郭麒麟笑了笑:“走吧老舅。”

两人沿着马路边上慢慢走,到了前边儿的一个十字路口,郭麒麟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张云雷偏头看他,郭麒麟把外套脱下来抱在怀里,也不顾形象,就这么一屁股坐在了马路边上:“你说,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演了两次西厢记,郭麒麟从未想过,自己还能变成西厢记中的主角。张生高中状元再未回还,崔小姐苦苦等候痴心终究错付。原来话本故事,也有成真的时候。

张云雷挨着人坐下来,伸展开双腿,前言不搭后语地来了一句:“其实我也想过,如果永远不好起来,他是不是就不走了。”

这世上哪有如果,问出口的时候,就已成定局。

郭麒麟借着路灯,瞧着张云雷无名指上发亮的银戒指:“不是还给他了吗?”

“还了啊。”张云雷摩挲着光滑的戒面,笑道,“张云雷是属于他的,当然还给他。”

对戒的内圈刻着两人名字的缩写,张云雷戴得久了,无名指根都有浅浅的印痕,仔细辨认,看得出是“YJL”的字样。

郭麒麟托着腮看张云雷漂亮又多情的桃花眼,都说孟哥眼窝浅,其实他这位小舅舅也不遑多让:“舅舅,我哭不出来。”

张云雷和人对视,眼泪就那么直直地滚下来:“没事儿,舅舅替你哭。”

你的心碎已经透过极限只剩荒芜空旷,而我的心,在每一次想起他的时候,又碎裂一遍。


孟鹤堂回到家的时候,夫人已经睡下了。

厨房里有她贴心准备的醒酒汤,孟鹤堂微微一笑,拿手机拍了张照发朋友圈:“有人惦记真好。”

底下叮叮叮地回复点赞他没再去管,端起碗来喝了一口。

是真的贤惠,孟鹤堂很知足。他松开领口去衣帽间找换洗衣服,没留神袖扣勾住放在边缘的盒子打翻在地,那件蓝色的大褂露出它的面貌来。

孟鹤堂躬身拾起来,拍拍不存在的灰,暖黄的灯光落在衣服胸口那块糊印儿上,一下子就把他带回当初的时候。

“先生!”周九良一脸无措地跑进书房,“我,我……”

小孩儿也不知道哪学来的,非要帮他熨衣服。孟鹤堂欣慰之余又有点担心,这会儿瞧人模样,赶紧放了手里的书就去看人:“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烫到了?”

“没有没有,我没事儿。”周九良把手抽回来,有些难为情地给人看手里的衣服,“就是大褂烫糊了……”

孟鹤堂笑得差点背过气去:“你没事儿就行,糊了不要紧,糊了我也穿。”

后来周九良送过他多少身漂亮的各色大褂,也不及这一件得他心意。二十出头小男孩急于在心上人面前表现又搞砸的青涩和赤诚,叫他无时无刻想起来,心口都是暖的。

孟鹤堂摩挲着那块儿糊印,笑着笑着有泪滑落,晕开在手背上。他把盒子也捡起来,将大褂仔仔细细叠好了放进去,将盒子锁进了最下面的抽屉里。

孟鹤堂想,算了。

算了。

不是好了,不是够了,不是可以了。

是算了。

是即使爱不下去,夜夜难眠的我仍然祝福你有甜蜜美梦。


杨九郎到家,甭管多晚,第一件事是去书房。

结婚以后他就有这么个习惯,媳妇虽然百思不解,也随他去。

“给你放洗澡水啊。”媳妇在门外喊了一声,杨九郎扯着嗓子应声儿,干脆利落:“好嘞。”

杨九郎从脖颈处摸到线绳,好半天才解开,顺着线头从怀中拽出来。

头前在酒宴桌上还被问起这么热的天怎么穿高领的衣服来,杨九郎笑着回应说怕刺激单身的小年轻,差点没被师兄弟起哄打死。这会儿拿出罪魁祸首,倒是一枚简简单单的银戒指,贴在他胸口多时,这会儿摸着都是暖和的。

他摸出钥匙打开书柜有一层玻璃门,将里面的小木箱拿出来。

他是个很有玩儿心的男孩儿,收藏各种各样的小玩具也有,媳妇了解他,也从来没问过。他把木箱上站立的各式各样他和张云雷模样的小陶偶小心翼翼地放好,掀开箱子的盖儿。

箱子里东西也简单,一块早已不再走针的手表,和一块儿红绣布盖头。

手表是传说中初次定下要合作的定情信物,盖头是学哑语时候观众送的张云雷亲吻过的那一块儿。

杨九郎轻轻吻了吻那枚戒指,把它也放进去,盖好箱子又锁回去。

“晚安。”

他关掉书房的灯,带上门,一室归于寂静。

窗外月光不语,谁也不知它曾照见过如何剔透的心意。


陶阳没喝多少酒,他本来年纪就小,哥哥们都疼他,说孩子还有洞房可不能耽误了,左一杯右一杯被挡了下来,到他这正经算起来不过两三杯的量。

新娘子换了一身中式的礼服,坐在床畔,脑袋上大红盖头等他掀开。

陶阳扶着桌子坐下,没喝多少,却觉得自己醉得厉害。

事到如今也算圆满,若说圆满里还有的遗憾,就是郭麒麟无论如何不肯和他喝那一杯酒。

他知道郭麒麟是怪他。他怎么会不知道呢?他和他从小一起睡到大,大林哥哥叫了没有几千也有几百次,全部心思除了喜爱的曲艺事业就数十年如一日地全花费在郭麒麟身上了,郭麒麟隐忍至此温柔至此的人,连一句责怪都说不出口,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表达,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但知道又怎么样。

郭麒麟笑着祝福他,他笑着收下,两人不过半米距离,郭麒麟在台前说着“这是我干弟弟,跟亲弟弟是一样的”,陶阳却从来没觉得郭麒麟离他这么远过。

太远了,他走啊走,走啊走,跋涉千里翻越山海,才来到银河对岸。

银河对岸是笑着的郭麒麟,穿着不合身的他的旧衣服,软软叫他一声:“阿陶。”

陶阳咬着牙,瞧着桌上红烛滴泪都要伸手去拦:“别哭,你别哭。”

他的手心里始终藏着一枚旧的易拉罐环儿,捏得太紧几乎把他掌心割破。他从郭麒麟手中接过戒指那一刻,听着司仪说:“陶先生,你是否愿意和苗小姐结为伉俪,无论生老病死,都尊重她,爱护她,直到死亡把你们分开?”

“陶阳先生,你是否愿意和郭麒麟先生结为伉俪,无论生老病死,都尊重他,爱护他,直到死亡把你们分开?”

我愿意,我愿意的。

他的指尖被高温的烛泪烫红,红色的蜡顺着手掌纹路往下流,和那枚易拉罐铁环儿融在一处,像一颗被烫伤的心。


有人睡了,有人还醒着。有人醉了,有人清醒着。有人算了,有人惦记着。有人哭了,有人微笑着。

我们被爱困住手脚,拉扯着每一根神经,寸步难行。

可缘分难求,今生遇到你,已经足够我感激一辈子,实在不能再奢望更多。万幸我与你还有一生羁绊可以纠缠,没爱到也不算多么艰难。

等到百年以后世人说起你我,那些熠熠生辉的往事,那些不曾宣之于口却处处表露痕迹的真心,那些压箱底的再见天日,无一不是证明。

我爱你就是我爱你,毋庸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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